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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朋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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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太白酒樓的二樓,突然傳來了轟然巨響,嚇得路上行人都停駐下來,張望著這間坐滿了客人的酒樓,到底發生了什麽事?於是,停下腳步的人,便隨即聽見了魏岳的咆哮:

“小猴崽子!憑什麽?啊?你他娘的今天不給咱家說清楚,咱家就把你撕了!”

卻是魏岳實在受不了劉瑜的擠兌,發作起來,又砸破了面前的案幾。

蘇東坡似乎很高興看到這麽一幕,搖著扇子點頭道:“對,雖說蘇某不屑與中官同流,但這事得說清楚。愚兄看你對那叫什麽來著?童什麽?童貫!沒錯,便是對那小中官,都客氣得很;走過保康門,你都還跟守門的軍兵打個招呼,道一聲辛苦了。”

“為何撞著我跟魏公公,你便一點也不講究?”

劉瑜看著魏岳揪著自己胸口的手,那只幾乎有劉瑜半個腦袋大的拳頭,卻似乎沒有給他什麽壓力:“我對你算不錯了,倒是對老魏差點。”

“憑什麽!咱家真欠你的啊!別扯什麽白吃白喝,上回起出遼國細作的金銀,你足足拿了七成!咱家一句話沒說,隨便拿一成出來,咱家都能在你這破酒樓吃上一年!”魏岳盡管壓低了聲音,但他的肺活量實在太大,尤其是在暴怒之下,同處一室的蘇東坡和劉瑜,都仍然覺得耳鳴。

“皇帝讓你殺我,你敢不殺我嗎?”劉瑜老神在在地向魏岳問道。

這話就把他問啞巴了,宦官的權力根源,就是皇帝啊,皇帝要殺劉瑜,他能怎麽樣?

“皇帝沒讓你殺我,你敢殺我嗎?”劉瑜又再次開口。

雖說他還沒有機會面聖,但能得了“聽於館閣讀書”明顯就是簡在帝心的了,皇帝沒對他起殺心,魏岳再憤怒都好,的的確確,也是不敢殺他的。

看著胸前那只真有醋缽大小的拳頭慢慢松開,劉瑜扯了扯胸前的衣裳:

“那我為什麽要對你客氣?”

無論他對魏岳如何,沒有意義,他是太監,他是皇帝的家奴。

但魏岳覺得那裏不對,回頭看著邊上大笑的蘇東坡,愈加的不平衡,他一拍那已散了架的案幾,指著蘇東坡,向劉瑜質問道: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皇帝要殺你,這廝便是名滿天下,他還能怎麽樣!憑什麽你對他要比對我好些?”

“他會來偷偷讓我逃走,就算不能,我被皇帝殺了,他會寫些嘲諷的詩,然後用風流才子的名氣,把這些詩擴散出來,最後把自己折騰進牢裏面去,接著認慫,繼續寫詩,拍皇帝的馬屁!”

歷史上的烏臺詩案,不就是蘇東坡譏諷朝政的大嘴巴,招惹出來的嗎?

最後得免,也是認慫求饒。

劉瑜很平靜地述說著,讓蘇軾有一種錯覺,似乎那將是接下來會發生的事。

但很快的,劉瑜叫掌櫃過來換了案幾,上了茶,卻就對蘇軾和魏岳舉起杯:“其實方才的話,都是瞎講,你們想聽真實的理由嗎?”

蘇軾兩人都下意識點頭。

“勇者憤怒,抽刃向更強者;怯者憤怒,卻抽刃向更弱者。”

“我嘗試做一個勇敢的人,所以我盡可能不向那些比我更艱難的人發怒。”

“事實上,這是對的。”

“至少欺負你們,要比欺負童貫更有快感。”

然後房內就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。

終於是蘇軾打破了沈默,他對魏岳說道:“我忍不住了。”

“咱家還得忍,要不怕打死這小猴崽子。”

“那你抓住他別讓他跑了,動手!”

正端著涼菜上來的夥計,便聽見了雅閣裏,劉瑜的慘叫:“混蛋!蘇大胡子你跟閹黨狼狽為奸!入娘賊的,別打臉!別打臉!”

鬧騰了得有半刻鐘,劉瑜才終於逃了出來,鼻青臉腫的,不過卻指著房間裏“哈哈”狂笑:“叫你跟魏某人聯手,被坑了吧?”

跟著走出來的魏岳和蘇東坡,那形象跟劉瑜沒什麽區別。

看起來三人是從鬥毆演變成三方互毆。

蘇東坡看了一眼劉瑜,笑了起來,卻牽動了嘴角的傷口:“姓魏的!你下這麽重的手!子瑾、子瑾,快找個房間,咱們進去說,這教人見著,愚兄這風流才子四個字,可便是毀了啊!”

太白酒樓開到南熏門邊上,又是原本遼國準備用於細作收羅情報、藏匿人手的所在,占地倒是闊綽。不單臨街有雅閣,後面院子裏,還有專門的房間招呼貴客。

劉瑜三人入得去,不一陣,蘇東坡的侍妾便也來了,這當口,新法雖興,但歐陽修為首的舊黨,仍有力抗衡。而蘇軾文名遠揚,正是他得意的時光,七八位侍妾過得來,當真環肥燕瘦,各持勝場。

“這遼國又派細作入東京來,子瑾你是什麽章程?”推杯換盞喝了一輪,蘇軾教那些侍妾先行下去,卻給自己滿上一杯,向著劉瑜這般問道。畢竟他和魏岳跟過來,不是為了喝酒,這方才是正事。

劉瑜也有了些酒意,聽著便發笑:“你這名滿天下的家夥,何苦來操持這等事?”

說將起來,蘇東坡真不是幹這種事的人。

看著蘇東坡要開口分辯,劉瑜搖了搖頭,伸手止住他:“你別以為,自己只是師有事,弟子服其勞。只是給醉翁跑一下腿,分一下憂。事情做久了,便不是這樣的,你看現時有了線索,我便扔給你,你也習慣接,長此以往,這差事便是你的了。你最好還是授官外放吧,好好的才子,不要來沾這等事。”

說到此處,劉瑜屈指敲了敲案幾,對著魏岳說道:“老魏,把彭孫放出去京師,不難吧?”

“你若肯出任編校秘閣書籍,這事有什麽難的?”

魏岳生得長大,酒量卻不怎麽樣,喝了幾杯,卻已上頭。

頗有點口舌不清,話方說罷,趴在案幾上,竟打起呼嚕來了。

“我又沒蘇某人那麽蠢,怎麽會去當那勞什子的編校秘閣書籍?”劉瑜不住苦笑搖頭。

蘇東坡聽著卻就不高興了,把杯子一扔:“你說的什麽話?”

“漢有繡衣直指、隋有內外侯官、唐有麗競門、五代又有武德使,至今誰有什麽好結局?”

“強漢有班定遠,有衛霍,有敢發聲‘雖遠必誅’的陳湯,有蕭何,有張良,有韓信,繡衣直指有誰得留名?”

蘇軾卻也是個學霸的出身,一般人答不上,他倒張口就來:“暴勝之亦不得善終啊。”

暴勝之就是漢代比較有名的繡衣直指了。

蘇軾起了身,對劉瑜一揖到地:“我明白了,你說得是。”

“你不能聽我說到隋,再說到唐,再慢慢說到本朝?你真能明白?”劉瑜上下打量著蘇軾。

不得不說,點拔名滿天下的大才子,這種感覺實在很不錯。

論填詞賦詩,他認為十個劉瑜也不是對手;但論這種死面賴臉挖苦嘲諷,他覺得還是不要與劉瑜撕擼為好。所以,蘇東坡知道這時還是岔開話題是比較明智的選擇:“彭孫的前程,我倒有個主意。”

“勿開尊口。”

蘇軾見鬼一般,一臉不敢置信地指著劉瑜:“汝智近乎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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